秋天记 这个秋天,一滴水点燃池塘。 萤火虫在打听夜晚的下落。 风的眼神模仿牙齿,紧紧咬住湿润的黑葡萄。 那黑葡萄必将裂开, 汁水们模仿绸缎的喊叫。 必有笔尖轻轻旋转, 在月亮的小腹上画上花纹。 那花纹必将覆盖众多车站和行踪。 必有食蚁兽的舌尖,在热带雨林里颤动。 必有水母, 在往事的窗口悬浮。 必有迎接,在风的来来去去之中。 必有绿螳螂之臂, 钩住藤蔓,令以往永恒。
1 我病倒,高烧在床,无人给我一点水,无人给我服药。 我躺在床上,在高烧中暗暗蜕皮。 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我慢慢从床上抬起身子,高烧退了,我的皮肤是新的,很薄。镜子里站着纯白的羊,绒毛纤细,皮肤粉红。 而床上卧着一团黑色的皮毛,前半截是狼的,后半截是狈的。 我打电话给人间的动物园,让他们来取兽皮,他们询问价钱,我说免费赠送,只附加一个条件:不许卖给任何男人,尤其不能卖给孤独的男人。
节日游戏 朗·霍华德执导的电影 《爱因斯坦》 主人公在讨论真空和 球的运动 这话题让我着迷 不过 接着问题就来了 ——球在真空里运动 最初的动力是什么? 是谁在那么庞大 无边无际的真空宇宙里 伸出手指 让它动? 焰火 白天是相对的 套用天体物理学的描述 地球人仰望日头的时候 星球 (无论行星还是恒星) 我们照旧一起处在黑暗中 那么白天和阳光 在漫长的宇宙
伞 如果把一场雨缩小,缩小 最后缩小到我们肉眼可以看到它的边界 不知道雨会是什么形状 方的?圆的? 还是会像一页纸?边缘整齐,可以翻动 如果雨都已经那么小了 走在里边的伞,就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得见 一个诗人把放大镜摆在一部书上 我问好用吗?他说 好用,连地上的绣花针都能看见 他在开玩笑 绣花针掉到地板上又不移动,地板也不会动 而伞在雨里,还不只是移动那么简单 每一把伞下都
冰裂纹 1 冰,有时作为 一种意志存在: 仿佛只要温度 足够低 它就能团结所有的湖水 最厚的冰,可以通过一支军队 去讨回 国土拼图中,失去的碎片 最薄的如蝉翼 像水的 尚未试飞的翅膀 2 试探冰面时 我们只会,伸出一只脚 用脚尖,轻轻踩踏 像后来爱一个人 有所保留 还是爱了—— 只因一个声音说: 请移步 到湖的中心来 冰面仍是完整的 但我们收到的,却
1.缘何写诗? 孔清:最直接的原因是2004年之后有几年时间,我的生活因为一些变故变得比较动荡。辗转漂泊时内心苦闷的时候,我学会了上网,接触到网络文学,并且结识了几个写诗的朋友。在他们的影响下,我带着无知者的勇敢,进入了诗歌写作中。从当初的无畏懵懂到如今的敬畏虔诚,这一路写下来也有快二十年了。在此期间虽因各种原因偶有中断,但我从未放弃过对诗歌的热爱,是诗歌让我的生命得到全新的滋养,也是诗歌让我对
不可避免 猫咪趴在地板上,我在清理盆栽 除去发黄的叶片。正如这些年 没有一样事物是我的。盥洗池里 有我的脱发,每过一秒 不可避免地靠近一分衰败 这些垂丝海棠,也许是死亡的表现形式 现在,我的新身份是囚徒 我晃晃脑袋,驱散傍晚六点钟的想法 上上签 江堤上偶遇一对新人。摄影师 按下快门,把他们想要的瞬间卡住 汽笛声和空中的气球渐行渐远。一个 孩子向前追。一些人好奇地围着 一
秋夜独坐与王维 天黑了,眼睛厌食 月亮在橘皮的果味中,隐去 你关上鹿柴门 几个蹄印饮了半饱的积水,它来过 微风有超导属性,竹林的沙沙 穿越千年,与骨头共振 树上,猫头鹰像古老的摄像头 照看着四方形的土地 你那枚雨中落下的山果 已到下一个驿站 安静的夜晚 安静碰撞着安静 有的安静在掉落,砸出 几声蛙鸣 雪松的刺越来越尖锐 慢慢挑出露珠记忆里 两片雪花碰撞的轰响 桌
身份 一个虚构的我。为了再见, 为了在新的一天彼此爱恋,彼此仇恨, 为了让命运死在我手里, 我和另一个我交换了答案和流血的伤口。 我挽留过决绝的火车, 远去的缰绳,没有姓名的遗忘者…… 很久了,星辰低悬, 沿途的长风与落日分分合合,辗转不休。 你找到我。而我仍看不清 沉沉暗夜下被遮蔽的脸, 虚无没有尽头。它急于回到我的本身, 回到一座似是而非的旷野。 点灯 用轻叹,用一
蝴蝶 小卖部不再便宜,泡泡糖吹到一半 就飞不起。你蹚过水,沾湿一团团 出逃的蒲公英 磨刀石不再锋利,秋风一蹭 声带就破。看着伤口红肿、胀痛 再长出苍耳,你总有拔不完的刺 走回家的路上,偶尔有两双鞋 是不合脚的。你摩挲手掌,点燃稻草 等待浓烟四散时,排空肺部 吸进半个 傍晚,呼出蝴蝶两片 雾天 趁着雨夜,我从羽翼下掏出 刀的冰冷,看准下一次雷闪,随后 确信山林被裁出一道
病后发现 暴雨把减速带铺满道路。公交车像走在 平衡木上的人 车厢晃荡着我们拥挤的沉默 沉重的报告单从医院脱离,文字 集体化作飞鸟,衔走父亲钱包里的窘迫 凉风的一声叹息丰满我 味蕾的苦涩。两对眉头挤出我的惭愧 次日初醒,发现 一片秋天的芦苇撑破父亲的头皮 蝌蚪 从黎明赶来的太阳,把手搭在 老妇的肩上。她伏地的僵躯成了 田埂的一个偏旁,一如咽气的玉米秸秆 她置身于另一个维度
透明梦 1 超验台阶上的牛奶 宇宙的中心 乳白色涡旋呼啸着静止 在倒立的椅子上 你掩面哭泣 我想起身穿过陋室—— 此刻,你在我身边 我们之间却像隔了 一场雪和整个下午的镜子 ——这澄明的窗台 2 你向外部伸出手臂 拱形的曲肘,交换 一两处阳光的面庞 “我奇怪的肺朝向 您的手。” 你拾起群鸟遗落的琴键 奏响第一个音 夜 高耸脊背,抵住你的双乳 “我的眼背对
过春天 春天是一味良药 我们总想活到下一个春天 也曾以为 春天代表渴求、疯长和 新插的秧苗 时间对四季存有偏见 甚至对春天更吝啬 一阵风的来去 我们却从骨子里 开始相信修辞 我们从春节依次过 立春、龙抬头,然后植树节 在时间的刻度上 将春天无限拉长 或者吃几口荠菜 笋,还有河滩上的田螺 将春天限制在味蕾上 什么都不是春天 可能春天也没什么意义 你只需要过完春
椋鸟 因凝视而静止 当飞翔变成走动 ——它们降落,划着优美的弧线,立在树枝上 天空,也立在树枝上 当走动的鸟变成静止的鸟 眼神黑亮。风吹过 尾部的羽毛 有一瞬间。因为凝视而成为它们 在草甸、河谷、农田上觅食 休憩在树枝上 灵魂像竖直的火焰 在草地上静默。捡拾阴影的微粒 然后一哄而起 变成黑点。消失在天边 如果一阵风忽然停住,并独自吹来,我也会这样消失 凤凰螺 水漫
颂歌 我在海边度假 电话里 我们说起昨天 前面是大海,阳光在水中跳舞,风在歌唱 柿子像红灯笼 挂在枝头 小狗假寐在老人脚边 多肉伸出肉乎乎的小脑袋 在门口晒着太阳 渔村宁静 癸卯年的十二月 比以往都温暖 人间如此美好 千里之外,你在读书 瓜洲夜泊 我是一个瓜洲渡外的过客 黑夜里的扬州 小巷紧闭着 路的身上长满风尘 琼花,这天下无双的千年美人 沉睡在二十四桥
在阿勒泰 ——致李娟 群山浩荡,无边而沉寂 森林边缘的阴影始终 被天籁般的语言激活着 像穿越它,并在雷声震荡中 匿去声响行踪的溪水、木耳,或母亲 在中国南方,我从未想象过 类似的天赋 会从如此单薄而平凡的躯体迸发 一路欢快地冲破边际 譬如阿勒泰 那些牧草一夜间就生长出来 漫山遍野不可遏制 像天山顶端那终年不化的积雪 崔岗酒事 ——兼致聚会诸友 每到崔岗,花总是
到溆浦 群峰后退 让出这一片平整的空间来 给屈原,给这红色大地 2300年的《楚辞》 到达之前,高铁 穿过一个接一个隧道 一座座山峰高举手掌 试图托住太阳 却不料落日更快 白白浪费了一段夕光 从长沙到溆浦 所有的高山都用来生长 所有的谷底都用来生活 打铁表演 一块铁被一次次锻造 发红,锤打,冷却 又一次次循环 始终没有成型 和其他的铁器不同 一块铁陷入一种职
有时,远山突然地涌进了窗内,跟我在一起。 ——陈先发《风景》 云书 读过一本书 书中卧云藏雨 遁于无形 看一遍书等于 走一段云路 书中风云多变 像古往今来 各色人物聚少离多 它们分分合合 像某一历史的注脚 北风一吹 拂去千载悠悠 云从宋朝穿越 而来。书中印有 “云是鹤家乡” 这般精妙的诗词 也听过一句话: “云是龙的家乡” 说“云”的时候 年逾九旬的老者
东山鳞 咆哮时,假借潮汐的名义,连绵 几十里独游 把大海的波纹折断 温驯时,是作为一道菜 分出自己,向前 赶赴我的舌苔,喂养人间的 对视和湿润 来到东山的第一天 我咽下了 一条鱼的海岸线,以及 它不息的涛声 以及,人世间相拥而泣的眼泪 日子的 盐度,我正无穷地感到 出生证明 那是一张两指宽的小纸条 在经历了 无数次搬家 经历了去福建干校后 居然完好无损 这
残雪 夜很潦草 时间很冷,像刀刃 划过我,划过我眼前的景色 我怀疑自己,被中年困住了 困在片状的、粒状的隐疾里 困在一缕月光中 我和角落里的残雪一样 无法挣脱消融的命运 无法把最后的洁白 留给顶着月色归家的人 渐老的时间 人与诗俱老 与一阵风,或是 雪花的重量,并没什么区别 我在这城市里 仍然向往一座山 那是童年远去的梦 一座山里青葱的绿意 与鸟鸣,还有云的影
五月割麦 麦穗袭击洲地。阳光饱满成 一粒粒黄金的吊坠,诱惑五月 云雀扇动翅膀,掀起滚滚麦浪 收割机亮出麦农的硬气 地平线就卸下了梵高的脾气 切割,脱粒,传送,打捆 麻利的动作,有我父母年轻时的影子 野鸡和野兔去了哪里 我记得它们的模样 避开过银镰,躲开过锋芒 慌不择路地飞奔和逃窜 都有日光和月光的弧线之美 母亲慈爱有加,空出堤坝外的杨树林 许它们再享人间烟火 这个夏收
通往隆务寺的路 往隆务寺去的坡道上 我遇见多年前的梦。就是这样—— 上坡路,路灯的花饰,房子的屋檐 高的木质牌坊,甜的酥油茶 许多人拥挤着往上走着 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一直往高处去。我回头看时 就从梦中醒来 可此刻,我的双脚就站在坡道上 只有我一人 其他的声音和建筑 成了梦中的背景 我醒着,还是梦着 倒淌河 青海湖最小的女儿 出生在察汗淖尔草原 顽皮的姑娘从东往西
耕耘海上的网 海连着江河,耕海为田。手撒网、拦网,网上演渔夫日常不可或缺的生活道具。 选择退潮或涨潮出海,在潮汐间学会生存的进退。海面风浪无法选择,起伏之间翻滚着日夜的冷暖,翻滚着网开一面的生活模式。 每天放下拦网并不时查看抖动的浮标,而撒出的手网却考验力度的圆满;不同的心绪,总装在腰间的竹篓里跳动。 在蓝色的海中,早已晒黑的肤色如同滩涂露出的暗礁,粗糙而没了棱角,只有一双大手在水中展示锋
起伏与苍凉 他把他早年脑海中的人物从时间的枝条上一点点取走,哪怕漫画般的背景在凌乱的虚境里充溢着朴素与单纯,哪怕隐秘与低语从最美的片场由繁复走向陌生。他放下手中的笔,就像猎人放下猎枪,冥思中喜剧般的黑洞,流淌着虫蚁们绵密的思绪,它们异质的疲倦、内心里的高雅与世俗,它们永不安分的涌动与埋伏,以及,从身体内部打翻的灯盏与眺望…… 这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成功之作,隐去人物对命运的围困与搜缴,隐去舌尖与蜜
海子,今夜我在德令哈 一个被诗歌点亮的名字,又用诗歌点亮了一座城市。 ——题记 海子,今夜我在德令哈。 此刻,我就站在你的塑像前,轻轻地抚摸着你,抚摸着你青春的脸庞。我用迷离的泪眼望着你,刀郎的《德令哈一夜》又在耳畔响起。 我低吟着诗碑上你不朽的诗句,仿佛回到那个青春飞扬的年代。我多么希望能把你离去的背影唤回,多么希望你能再次“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海子,今夜我在德令哈。 此刻,我
无限的蓝 将无限的蓝沉凝在身,一枝薰衣草痴迷地守着芬芳。 安静无语的晨露, 该是漫漫长夜滴下的,涉越了汩汩月光的泪水。 薄而透明的曦光缓缓浮升。 荷锄者的影子被一阵风吹拂,拉得很长很长。 露抑或泪, 有比它们更小的海洋吗? 一朵一朵薰衣草的花, 有比它们更蓝的天空吗? 这无限的蓝,这无限的香,这无限的晶与美。 咏蝶之苦 初夏之晨。 一只蝴蝶栖落在紫色的鸢尾花上。 蝶的羽
林芝的天空 举目是重复的山,雷同的雪线。就是星汉,也是一年抄袭一年。夜色填埋,偶有路过的微风。惊魂未定的星星,兀自散开。 没有悬疑,惶惑,抬眼,便会坠入深邃,想念沉潜。背靠尼洋河,实在累的时候,就让水的奔走,约会明天。 我看见湖边的石头,总是被人不停地堆叠。再小,都有山的雏形。也想过,堆一座高山,眨眼的星星,其实是宇宙一次次寒噤。 庆幸湖面起风,地上生灵。你沉默如星河,我轻轻翻着经卷。
谢尔盖·克里卡列夫 在和平号空间站?譹?訛 献给那些人 他们盘旋啊盘旋 死在太空边缘 ——迈克尔·翁达杰《白矮星》 我叫谢尔盖 我的身体是一个气球。 我想下来。我 把自己绑在物体上。 我的两只眼睛试图描述你的 脸,它们已经遗忘。 我的耳朵回响着你的声音。 我是一颗星,你可以 看我在夜空的穹顶 溜冰。我的冰刀 捕捉阳光 在地球的另一侧。 白天只有一个半小时
这是我第一次细读好友祝凤鸣诗集《枫香驿》中的每一首诗。读完诗集,我不禁发出浩叹:凤鸣啊,你起步就很漂亮,怎么在更上层楼直入佳境时猝然停下?我感到痛惜,不是因为诗集中的每一首都已经完美无憾。我的意思是,这里边有很多好诗,其中最好的,好到令我吃惊。 深有意味的是,我在凤鸣的不少诗歌中发现,他的很多意象和境况也曾出现在我的作品里,仅在《对话》这一首中,就有这么多——云朵、伤口、悬崖、大海、黑夜、秋天、
虽然我认为将祝凤鸣的诗歌简单归类为乡土诗歌或新乡土诗歌并不准确,但从地理空间的角度来看,他诗歌里的空间确实是本地的、乡下的,区别于异乡和都市;他所描绘的生活场景是普通乡村家庭的生活,洋溢着浓厚的乡土气息,与城市居民和知识分子的生活截然不同。就诗歌中主体身份而言,祝凤鸣固然是一位知识分子,但在诗歌中,“我”总是以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孩子和乡村人的形象出现。与古代的田园诗人相比,无论是归隐田园的陶渊明,
小安安躺在小小的垫子上 像一枚饱满的小糖果 小安安一直在睡觉 像一个糊涂虫 一只小蚊虫都不会对付的小糊涂虫 一颗小糖果都不会索要的小糊涂虫 叫人怎能不怜你 多么好 小小的安安在睡觉,多么好 小小的安安不会做梦 他的世界里没有一,也没有二 一滴水落到另一滴水上还是一滴水 一束光融进另一束光还是一束光 小安安简单到只是一个小安安 多一个词 都是歧义 你那透亮的小宇宙
小花狗的尾巴像花卷 摇来摇去 把刚出锅的水蒸气 摇成快乐的心情 它的心情 是甜的 豆沙馅的花卷 也是甜的 蝴蝶 你们从水面上飞过 又像叶子飘远 我总会问 是风将你们带来的 还是春天? 没人回答我,水面上 只剩一圈涟漪 偶尔在梦中 也是这样 玩具 妈妈答应我 今天给我买玩具 为此,我爱她 不住地亲吻她 但那之后 我仍会因为她的训斥 而流泪 可在那些
我蘸清水 在玻璃上写诗,诗蒸发后 留下透彻、明净、空旷 的我 在一扇窗户上 我越紧张,光就越泄漏 荧光笔 天上的星球,被我用荧光笔 涂抹一遍 就发出了光 我像一座小房子 在原野上,星光照耀我 窗户 漏出闪烁的虫鸣 黄蚁 一只黄蚁,扛着阳光在地上爬行 它钻进我的影子里 好痒啊!就像 我的身子,被阳光打了一个洞
好英武的虎斑蝶, 放了它,让它飞吧, 蝴蝶会等着它去当首领。 橡皮擦是什么做的 橡皮擦是月亮做的, 把黑夜擦干净, 天空就亮了。 橡皮擦是太阳做的, 把云雾擦干净, 天空就蓝了。 橡皮擦是青山做的, 把山水擦干净, 鱼就变成了银子。 太空梦想 每颗星星都像鱼卵。 像孵蚕子一样捂在怀里孵化,长大成鱼儿。 休假的航天员叔叔阿姨们出舱举办垂钓比赛。
她跑过来偷偷告诉我 “老师,我梦见你了 在地上放风筝 我弄断了它们的线 一起飞向蓝天 老师,你会生气吗?” 我轻轻拂了拂她的后背 不让翅膀惹上尘埃 不能 他的课桌里,有很多玩偶 有的匍匐前进,有的站立射击 还有一个,在地图前 寻找新大陆 下课后他教它们冲锋,战斗 我教他们善良,勇敢 他还不懂战争与和平 我也不想讲给他听 湖水 ——“老师,老师” 她叫着我,而后
有旺盛的好奇心 从窗外,簌地跳了进来,趴在我的被子上 轻轻抖动它的触须 姐姐 开心的时候,姐姐是一团温暖的阳光 家里的快乐就明晃晃的 生气的时候,姐姐像一根刺 一不小心就刺疼了爸爸妈妈 但,从来不会划伤我
采摘的苹果放在桌布上 各自穿着好看的颜色 一颗长在树叶底下的,未经雨水 有满身的虫吟和草蜢的气息 我想用果子的语言和它交谈 把它牵到阳光下 并用初遇的目光,把它淋湿 小皮捉鱼 小皮来到小溪捉鱼 鱼跳跃着 小皮也跳跃着 后来,小皮忘了带小桶 就脱下皮鞋装鱼 小皮光着脚丫回家 小鱼穿着皮鞋回家
鱼缸里的小鱼太可怜了 不论往哪里游 它们都会碰壁 小河里的鱼真幸福 它只要向东游 就可以游到大海 小雨点 下雨了,细细的雨点落在我脸上 那么轻,那么柔,还带着甜甜的味道 天空里,一定还有一个妈妈 在以“妈妈”的方式爱我
等开成满院的花 就为它们画一幅好看的画 送你 等写完一百首诗 就在你的耳边给你日日朗读 妈妈 其实我的爱 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它们还在慢慢地长大 使命 做一个木桶也挺好 盛上半桶水 让白云躺在里面 悄悄地打个哈欠 趁没人注意 叽里咕噜说上一阵话 那么 木桶也会老去吗? 到时候 它就背负一脸的沧桑 给小朋友讲很多很多 有裂纹的故事 它们一定会喜欢听吧?
鲸鱼摇摇身子 往云深处去了 空余一尾赤黄 染黄了这片小小的角落 燃烧着、卷着金边的 梦游着的云啊 退后 退后 迷失在 越描越淡的尾迹里了啊 养星星的人 今夜天上都是乌云 夕阳沉睡于山与湖畔 镇子最后一名成员入眠 我牵着我的星星出了门 鲸鱼停泊得很近 在天台伸手便能碰到 中心公园的梣树在肆意生长 但要注意不能阻断城镇 星星今晚十分兴奋 或许是新月,没有可怕的狼嗥
今天的风真大呀 我还没开门,风先进来了 还牵住我的手 催我走进阳光中 哦!风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呢? 风的手,怎么那样清凉呢? 像一块爸爸出差带回来的 有烟味的果冻,又甜又涩 十二点半午睡 哎!今天我又失眠啦 其实我很困,但我还是 对妈妈说: “我睡不着呀!” 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妈妈 前天午睡醒来,我的胳膊 麻麻的 我看到无数灰色和红色的 星星 在胳膊里跳舞。过
雨中,她点亮的纽结是 唯一的。在湖心升起莲花的 翅膀,不再有明亮 可以留心。已启示过 闪电的指尖下,哪一只 才是细碎的白灯盏。她许愿 有雨滴经过烛芯,一如 水鸟缓慢摘下河中的 蚕茧……时明时暗的声音 多么完美。在诞生后 纯净与苦涩,一切都可以 替代。渐灭时,等水纹 在蝶身轻盈褪去,仍然 将她幽暗的火留下。如何 从月亮吹落透明的黄色 如何结束故事,让天鹅永生 不改变?
再次坐在他对面,才发现 我们之间已缺失太多同一语法的 交谈。消瘦如薄薄纸板,仍可供涂鸦 作为礼物的画笔——给我,擦出石墨 柔软图案。辗转回身间,他的身体 模糊成旋转酒杯,倒置,粘连 离心叫停引力,顾不得坠落,只好悬浮 像一片轻盈的枯叶。我明白: 在我头顶万里晴空的隔壁,另一间屋内 他成为水蛭,独自吮吸弥散在两个年节间漫长的 潮湿。空空,丢失了后盖和指针 停摆如我的表盘边,他武
越看这两个字,越觉得陌生 像久看一个熟识的人,觉得好像 又不曾真正相识。事实上,我的确 不常提及这里,多数时间是在外地 某张表格的户籍栏中,有时候会精确到 这个小镇,尚塘,乍一听像在哀婉 多愁的水乡。字典里,塘的意思是 面积不大的池子。而尚,听起来 在充斥王孙李蒋之前,这里似乎 曾有许多姓尚的人家。又或许是这里的人 从前很崇尚水塘:软糯清冽的 半亩方塘,的确可以给久旱的心灵
你已记不得低空飞行的次数, 从那次病后, 午睡便成为惊慌之事, 如渔民谨慎收网,搬弄细丝状 冷而无序的时间啄食空气。 这令人费解,似乎身处梦中, 二十分钟被延展成无限的海边公路, 踩下油门,车身兴奋地蹦跳, 在兔子洞间来回穿梭,压缩光幕: 可速食的易拉罐头,需要用力扯开拉环, 所有未封装的黑暗顷刻爆开—— 想象南京城是只巨大的风筝, 在世界上方无处可寻,你开始惊诧于轻盈
我踩着自己的腰,踮脚 俯视,绿色重新栽入 眼睛,你的眼睛 总亮着氤氲的灯,闻起来 像掉漆的皮沙发,大家都喜欢 把脸贴上去,长孔的 心脏汲满水,一遍一遍 撞开玻璃墙般的忧郁 缓缓稀释,水温保持着 低烧,流入你未经开垦的手心 倒扣一盆新鲜珊瑚 或鲜艳的鸟在我身上 沉入雨的底部,眯眼 看天花板上钻着的光虫 吐着氧,我灰色的欲望 出于对彼此的恐惧,我们 保持着一段换气的距离
上车之后 一种松弛的无奈如泥土包裹我 “把自我种进车厢,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熟练如老农,穿梭于黑白与温度 穿梭于生命的轮盘 而一切都沉默,恰当,唯有 列车的声响混合着欲望 哨声逶迤如蛇,等待抽向耳膜的终止符 发出指令,暂别腌渍已久的生活 驶向速度,另一种变换术 循环的时序里,山的干燥蒸发成密云 窗内外,我们来不及交换脱水的秘密 就再次驶入黑暗,总是如此 就像幻象与幻象之间
人总是思绪很乱 是不是又来了一场台风 错了,早已经十一月,树 总在深夜开嗓,声音干涩 熄灭的火星飘向它的喉咙 葡萄味爆珠,我总是忘记 咬开薄荷那一颗——你还好吗? 鬓角的发丝横过失神的瞳孔 像拒绝被收割的高粱失落的须 失落,我感到失落 外套沉默地贴着我 泛起酒精味,冰得眼眶发红 栀子花香向上,牛奶味下滑 你露在袖子外的手也会被吹冷
袒露的软物,疼痛的手将你 误认作一只牡蛎。那些白天适宜发酵 在夜晚,你吞咽岩石般的盐粒 “粗砺的砂纸正在逼近……” 穿金戴银呀,你被爱磨得红肿 霓虹灯穿透你,确凿的边界 触手长不出灵巧纤细的指 你开始冒泡,仍旧无关于圆润,晶莹 也是早被占卜过的 近乎透明色,身体内部 微微蓝着的心脏与肌肤触碰 电流汹涌如海浪 我们的脸,越来越远了 纸牌老千 和别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马洛里
二十八岁的你曾来过这里,写下一组 《秦淮杂诗》。我跟着你的脚步 用你的眼睛观看梨园往事、朱家江山 和乌衣巷。邻边现代生活正在上演 旁边的导游讲解着王谢,游客用方言询问 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新开张的大观园里兜售着十二星座的奥秘 我所追求的,我知道,远比所有这些更为缥缈 它并不在这单一的时空里 且是我永恒缺失的。但我一次又一次来到 秦淮河畔,希冀能够阐明 童年阅读古诗时所激发的
山中一株没招来凤凰的梧桐 因巨大的荫蔽被砍伐 伐木人说:底层的茶树因此有了 充裕的阳光,贴地的兰草 享受了饱满的露水 植物有植物互拥的情谊 我看到躺在山边的断木 长出了厚厚的青苔,皲裂的树皮上 伫着一棵嫩绿的青草;一只黑白相间的鸟 在横卧的木头上弹跳(也许是那只 离巢鸟儿的后代) 春天潮湿的泥土 深深地沁入枯木的肉身:腐朽 在春阳中发出温暖的芳香 感谢这个春天的恩赐
每逢年节,餐桌上 都会放只空酒杯 和一双筷子 推杯换盏时,我也会举起手中的酒 与那只空酒杯碰上一碰 白色器皿中 光影、日月升浮 父亲的笑容,在空杯里 逸出山花、麦浪的馨香 陶瓷复制的美声,在空气中 久久回响。从客厅旋转到厨房 又从厨房旋转到书房。我的心,一下子 震颤起来。父亲正在伏案 写史、写诗 我举起杯子,敬酒 发现一条河流在体内奔腾 水珠飞溅,打湿了空位
这是零时的冬夜 月光挂在枯枝上,与她对视的 是一只落单的小兽 在山间犹豫不决 夜色对于它,是一束光 虽然它飘浮不定 岂止在黑夜 这尘世间的人、事和物 一直在犹豫不决中 相信夜色、落霜、匍匐的乱草 以及山川河流
研究湖。在手机的百度地图上 它的名字来自词语的分形理论 它的名字会让身体里一小片冰霜融化吗? 道路两旁,一排排桉树像什么 那些“断无的消息”从桉树之躯上一闪而过 湖,消失在导航路线尽头。像琥珀吞没了句点 簕杜鹃红且艳。深眠于汽车反光镜中 那时,爱过之后你是否也拥有一个长梦—— 湖底淤泥柔和。两具身体挨得很近
一株老梅,就是一位唐宋的古诗人 一枝梅,常常从古诗词里旁逸斜出 他们有的峨冠博带,有的束发成髻 喜欢过古人那种隐居的生活 兴致来了,东邻的林和靖,西家的陆放翁 隔着朝代的篱笆墙,开始了唱和 所用的词,是古汉语,譬如疏影,暗香;譬如白梅,绿萼 依着清风的古韵,押着流水的韵脚 古老的梅,喜欢与诗为伴,与词相依 是一群方外之人,早已脱俗
我羡慕过一只鸟儿 它的长尾巴系着早晨的光线,在树林里穿梭纺织 它把树林织成了一团金锭,最后把自己也织进去了 我自此再也没有见到它 一片雪花落在狗鼻子上 雪一片一片地下 各下各的 有的落在半空,落在另一片雪上 然后一起飘落,落在同一片草叶上 有一片雪落在一只狗的鼻尖 它的鼻尖是黑色的,此刻有瞬间的白
父亲很不容易。他要走向一条街道 一个山里农民进城不容易 一辆木板车 差一点使他退回到山里 一辆木板车所承载的重量 使父亲的颈子、脊背、腿肚子 同时紧张起来。他全身的经脉 像木板车中的柴那样,一根根凸起 一根根柴团结在一起,就是重量 使木板车行动的时候,痛苦地呻吟 使一个山里农民进城不容易。它的拉扯 差一点使父亲退回到山里 父亲和木板车停靠在人行道旁 就像船长把船停泊在港口
在一条河里,选择落下来 看一只白鹭滑过 野水鸭的裙裾 赋予一面镜子以动态 流水会在某一刻跃出水面 与一颗星星相遇 反射或者折射,多少光翎流落四野 多少人,敢从四野跳向河流 傍晚 天空缓缓滑向它的住处 太阳把一座山推出来,挡在前面 用于掩饰即将下坠的不安 由绿而黑,一座山吐出了因果 酢浆草开始结子,乌桕的种子进了鸟腹 该如何告知一群白鹭,我的归途 一种结局缩放,
仿佛 不记得你的影子 在醒前的梦里 若隐若现 窗前 花草上的露珠 把一束阳光 折射成记忆 慢慢消失 远方 大雁的悲鸣 没能感受他的心声 听一个疯子 在呐喊 一种执着的感慨 油然而生
在这幽深的山林中只有我一个人 积雪从马尾松顶梢孤寂地滑落 红嘴山雀口中迸出晴朗的声音 雪地上父亲多年前的脚印依然清晰 南山坳里坍塌的炭窑遥望着他的坟冢 白烟袅袅,掩映着父亲劈柴的背影 时光之风在空旷的林中回荡 天际宛若有风笛奏响 那里累积了庞大的悲痛 像磁场穿行在日光之中 林间樱桃 樱桃花开在一座山的阳面 山林就悄悄潜入了 与人寰遥遥相对的黎明 远望一树樱桃花开 我就
黑猫以波浪的形状穿过马路 老人的鞋子在期盼丈量路长 风打听过叶子,软糯的方言蜿蜒 至鸟儿的山羊小径 暝色亮出它的刀片 时间的背景里 猫与老人已嵌入季节 万物的背影戴在夜的脖子上 光芒收敛,再收敛。一切归于 黑色的音节,不是单一词汇 空洞,抽象,吞噬,容纳 质地柔软而坚硬 存在呼吸并化为忘却,阴影,虚无 在终点和起点间 从躯体回归另一种躯体 点燃,并将自身烧毁的 最后
刺破一道道黑夜 岁月精心雕琢每一寸曙光 让雨水的味结满山岗 每一颗都曾凝聚 树下数栗的我,是长河里的一颗 聆听着叶子与风编织 落叶如折翼之鸟 生命的真相在坠落中如雷轰响 树干挺拔,每长一节骨气多一份永恒的瞭望 一棵树,一座生命的城邦 绿荫下的故事,不嫌蜂来蝶往 在飞雪连天时托起芬芳
城市的拐角,灯火璀璨通明 我与共享单车穿越风的凛冽 已习惯打开蒸饭箱时镜片的厚重 已习惯无数次的弯腰和无法计量的小碎步 我学着窗台外的那些花儿,面露微笑 去撮合流水与铁皮餐盒的碰撞 我甚至爱上了一筐又一筐胖嘟嘟的土豆 灯光下它们滚落退在墙角,仿佛我现在的模样 昏黄的操作间里,我拿着刀 褪去莴笋的外衣,我仿佛听见它在喊疼 谁不想生长在朗朗的光照之下 我也曾把行囊高高举过头顶
秋浦河走失了一只白鹭 柏山渡浣衣的村姑说 昨天还在河边一起梳妆呢 他身形高挑,通体雪白 大龙湾的野钓人说 昨晚还和我炫耀渔获呢 他眼珠锃亮,身姿敏捷 我在广阳桥漫步也看见过他 他背负细长洁白的斗篷 胸挂蓑状的饰羽 比我更具诗人气质
杏花初醒的花瓣点着晨起的额头 红雨乱入 经年的青石板 当拱桥的泪流向你 过往的桨划碎了时间的距离 在雨幕里 行到咫尺的天涯 昨夜,你参观了我的梦 这江南 这杏花 在废墟里长了出来
觉海桥,仿古造型,桥下无水。生活中, 很多事物象征大于现实意义。 天宁禅寺香火旺盛,海岸线已退至五公里之外, 镇海塔高大不朽,谢绝入内。 但众鸟轻易把鸣叫放在塔尖与塔沿。 它们低头,看到声音急促流下来,一部分 被风吹到古银杏上, 也有一些,落在桥面和草丛里,密集如春雨。 也有一些被钟声打断。然后重新飞起, 麻雀、白头鹎、白鹡鸰, 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托举它们 在空气的旋涡中
不必说山高路远,那仅存留下纸张的跋涉 还是让我一次次抵达语言的峭壁 不必说“远山楚云隔” 也不必说“远山眉黛长” 白云,多么无意的装饰 她的眼睛,于淡去处保持着美 我在重山之中乘桴多日 在岩石上,寻找浪花 在草木的耳鬓 寻找模糊的象形或表音文字 我沉入墨色石阶,而雨点 把我淹没于远山 ——这充满神秘的载体 无限包容的虚构 飞雪帖 透过路灯高悬,雪花的骨骼 便清晰起来
我的阳台不种花草 只收养鹧鸪的叫声 这些叫声就来自对面的小山 我一听就知道它在说什么 那些几十年前的往事 被它一桩桩提起 在这座小城 也只有它会我的方言 它一定是那只陪着我父亲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鹧鸪 它的故居一定在樟树坞 它一定还记得我父亲的模样 父亲的一些细节在时间中有些磨损 我不知道这只鹧鸪 是否愿意帮我修补 这些天,我一直在阳台上 用方言的羽毛织一双进
正史把你定调 野史把你撩拨 菊花诗丛里,书香与你 多多益善 一天天读懂先生 因了我隐约触摸你的心迹 还有那一壶春醪的气息 在神趣中飞扬 交织 无弦琴,或许 你只是先生身后附加的一个传说 抑或,始终如一,你只是 一个天造地设的故事 与靖节不干 与嵇康无涉 唯与魏晋名士的风流相闻 我,一个音盲 面对遥遥白云,面向一片 桃花盛开的光芒 伏身倾听田园豆菽的呼吸 采撷几朵
经过邂逅,损坏的生活习惯 有了整饬的可能性。 脸,不止在早中晚洗三次; 夜晚,频繁做梦 内容如昙花震颤。 奇迹撞击着我—— 相思的湿润,来源于 我仍能在木梳、香囊、铜镜中 挖掘丢失的感觉。 欢乐鲜活。好似有一叶孤舟 在缓慢的雨滴中滑行。 我的确不需要太多的惊喜。 有梦就够,梦里 有水分就够。 证明我饥渴 我能够剔除多余的自己,作为你 波光粼粼的分身。
那天,你坐上橙黄色出租车离开 你接了一个电话,表情乔装自然 橙黄色出租车立刻融化 变成一摊泥水,流进沥青马路的下水道 消逝。没一点踪迹 可明明是正午,寒冷 我们头顶的白日仿佛正失去温度 比一颗小石子开花的来信还要微茫 只剩刺痛,热浪退化成寒潮 海水里面也开始冻结 将口中未吞吐出的话语无情地冰封 想起对面皇冠假日酒店的人造海了 人造浪花里生出一朵开合的花枝 草坪上树木供我们
雨又完美地下了一整夜 房子的顶端鼓点密集 燕子们穿梭着抖动欢快的颤音 假如我决定起床走向户外 瘦回原形的溪流会说 “绿意浓浓,我应该苏醒 挽留踽踽前行的沙石” 它同意继续写完那些故事 我的耳朵也可能听到 你自对岸涉水而来,忧伤而迟缓 接着消失在蔓延的青苔中 这是想到你的奇特的方式 在这个春天多雨的早晨 醒来时,我却感觉秋日已尽
这是一个姓名之提议及 编织的过程。时空与世界无妨皆可 回归至无限极之境寻觅理想主义 的原初物。漆黑,是鱼儿的 另一个名称,我怕水涨船高之 说与漂浮物的自由运动始终无缘 那是谁?看到一条黑鱼在白昼 世界畅游竟是这般快乐无拘无束 仿佛,有人在睡梦中此时此刻 就会说:锁——锁——锁—— 而我依然醒着,感觉这声音 与表象的钥匙无关,却与更高 级别,更深层次的诗性事物 与其名称及血
和梦对峙。梦转身离去时 他还深陷梦中的场景,良久 雪花轻轻落下来 一行足迹把雪花从梦里牵到梦外 旷野苍茫。一个人 一件件取出身体里的高山,树木,河流 还有豢养多年的风,谦卑的火 直到露出记忆。他才停下手 任由时光从指间流过 安静是上好的金疮药,生肌,止痛 一只雪豹,从峰顶跃下 黑夜被撕裂 他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向下坠落
初春的早晨最适合走进 阳光灿烂的山野 当然,你得带着一颗晴朗的心 所有芦茅集体躬下身子 对我们的到来,示以欢迎 微风像一把掸子 轻轻松松,就能拂去 粘在脸上的、昨夜的疲惫 鸟叫声是干净的,世界初醒来的声音 在枝头,飞来飞去 百脉根和倒提壶 把花,开到了我们脚下 枯木次第发出新芽,闹哄哄的 说着憋了一整个冬天的情话 在山野行走 你会遇到不止一棵 开花的树 比如野杜鹃
影子重叠,新雨和旧雨 交替在冷风中,唯有独饮者 以酒或水制造意境,深陷在 一幅油画中。 躲藏在时光里,让梦醒着 多么悠长,深爱在很多场景里 让梦赶路,沿着一截旧铁轨 把青春走完。 暮色,在时光里演变成 大地的幕布,遮掩着人间的 悲悯。跋涉者把时间的缝隙 留白,怀揣着草木 把日子拉长。 在高于风的位置,把世俗 晾晒。惊醒于一只蝴蝶 和一只鸟的飞翔,或一个 良宵里的怀念
我要把生赠予自己,把老实的人群 驱赶到温暖巢所中。我的犹豫与生俱来 在黑暗暂时成为主角的时候 屈服于夜的桎梏 冬天的引信已经点燃,我也要走入 火焰的中心,观察那些迟来的事物 或许它们比我更为犹豫,在一条过道上 正在怀念秋风的单词 我苍茫独行,但从不自卑 总能发现植物的舞蹈和人群的歌唱 当我走过一座桥梁的边缘,我想急速地通过 又想保留单纯的默想 大风啊,你要原谅我 我是你永
每一次,微微的闪动 都将激活某根僵死的神经 迫使它 用血和泪为你造型整容 每一次,微微的闪动 都将照亮一双乌黑的眼睛 迫使它 用心之弦为你谱曲命名 演员 虽然 戏中的欢喜 替代不了戏外的欢喜 戏中的伤悲 替代不了戏外的伤悲 戏中,戏外 却能变换游戏
年轮的环纹车轮般滚动 在那些平静的线条中 充斥着光阴的轻颤 有如一粒石子在湖面 制造出的波纹 我目睹岁月之花的 形成、绽放与消逝—— 这长久而热烈的过程 如一场戏剧的出演 舞台上的花瓣如焰 它的尖端正持久地 镂刻我,温暖我 直至此时,仍未熄灭
你用一条蛇的形体 把自己隐藏在竹林 他们说 你能在一根竹枝上 一动不动,趴上两个星期 似乎有一个目的 但与如此强大的耐心比较 目的变得无足轻重 你在等待一个虚构的故事 等一个问路的人 等一份刻骨铭心的见证 假如你的身后 真是满目青山 请你不要离开 有朝一日 我就是那只惊慌失措的小灰鼠 一头扑进你冒着丝丝凉气的怀里 橘子 经过数十年棉花、大豆、小麦的修炼 一片滩
如一枚月牙 伫立在桥头 细长的腿 如一根光线 搅动人间阴晴 临一汪平水 却思深渊 一滴水如何踩踏另一滴水 一点点浮上水面 化为一串串水泡和一层层涟漪 它纹丝不动 运筹帷幄 如一片雪花 在等待雪崩的出现 或太阳的过境 鸳鸯 多年前 爱情野火烧过世间后 一切都已成灰 唯独留下的两道七彩疤痕 两堆锦绣灰烬 被自然怜惜 将疤痕着色 用灰烬做颜料 画为一对水中
漫天云霞 把你衬托成一幅剪影 你的美丽 变得清晰而又模糊 清晰的是你的轮廓 模糊的是你的面容 于是 你变成了无数个你 在你清晰的轮廓下 请允许我 有无数个想象 打草 循着打草机的声音 我来到一片绿地 那浓郁的草香味 令我着迷 在浓郁的草香中 我闻到了故乡的田野 闻到了青草间盛开的野花 闻到了青草覆盖下的小溪 闻到了蒿草上伫立的蜻蜓 闻到了草棵间晶莹的蛛网
那么多的花 只有玫瑰拥有 我的姓氏 那么多的蝴蝶 只有我成为 她的偏旁 如果玫瑰枯萎了 我只是一只蝴蝶 如果蝴蝶也枯萎了 就让一块石碑看守我的一贫如洗 和孤寂
当我说到这三个字,人间就清明了 腰直了,眸子也亮了,南山 南山大啊,适合“为非作歹” 适合与平庸的日常对着干 也适合和一个好看的姑娘周旋,猜度 欺负她 看她咬红了嘴唇,不敢声张,夜晚 夜晚小啊,小到一颗烛花,一粒纽扣 一声喘息。女孩子到底有多少只小脚啊 柔弱,纤细,每一只都 好动
孤独的人才会拥有月光 这是与黑夜和解的方式 在人群里不说话的那个人 是一座高山 在月光下不说话的人有十万里疆土 躺在月光下 我的身子如此明亮 如同骆驼送给沙漠的枯骨发出磷光 没有一寸土地可以掩埋
像一条流水线,电梯托运着身体 来到黑暗的地下,穿越一道道关卡 感到寒冷。温差,给风衣打上结界 在它的外面,它是里面,像呼啸的矿车 城市里煤的集合,提振着轨道运行 走进去,我们补充它流失的部分 在发散中,成为一段段被吸收的波频 很难区分前进与后退,闭上眼睛 就是空间在旋转,翻江倒海,幸福的时刻 像岩层中的地下水,始终流过我们 车门,向外抵达宁静,更多人来和去 他们起身,握过的拉
此时,人间拥有短暂的团圆 而月亮高高在上 得意于我们的仰望 这夜晚,如一潭水 所有人沉入水中,沉默 发不出声音,包括 我们已经逝去的父辈 月亮之下,我拿起刀 把一块月饼切成两半 头顶的月亮摇晃了一下 我感觉到,它即将残缺的不安 去年的大海 像一只慵懒的猫,蜷缩在他的脚下 细小的波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夜色里涌动的光,驱赶内心的灰暗 一次次把他从溺水的边缘拉回来 大海
我家黑色的瓦面上有三块明瓦 仿佛看着天空的三只眼睛 我和弟弟们透过这三片明瓦,看到过 轻飘飘的云朵,看到过溜溜的雨水 还看到过鸟雀、老鼠的粪便 还看到过一只野猫向我们龇牙咧嘴的样子 我们最想看到的,是正午透过明瓦的光线 照在地上之后,一缕一缕的灰尘 沿着那光线向上升腾 雨水落在瓦面上 我们不知道这些雨水从哪里来 也许它们在天空里漂泊很久 背负很重的沧桑 也有一颗疲惫的心
十一月的北方 白雪皑皑 火成了冬天的中心 那是遥远的岁月 人们围炉而坐 叩桌而歌 十一月的南方 我还穿着短袖 坐在窗前 看着夜空中 清冷的星辉 夜是那么长 等着天亮 仿佛等了一辈子 在词语中穿越世界 阳光 一大片…… 一大片地落在雪山脚下 灰色的小马 奋蹄冲向雪山 这是春月的晴天 鹰在空中盘旋 雪水从山涧流过 我骑在马上 侧耳倾听万物绽放的声音 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