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鸭 我对野鸭知之甚少 第一次听人说起野鸭,是祖父告诉我 “那时你还在放野鸭” 这个俗语居然用的是暗喻 野鸭不是人养得了的,放野鸭的意思是 还没有投胎为人来到世上 我总算明白了这话的含义,继而 把野鸭想象为遥远的存在 可悲的是,人不能驯养的 也照样会沦为人类的食物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野味无所不包 大雁、野兔、野鸡、野猪、野鸭…… 多年后,第一次见到野鸭 并不是在
周瑟瑟,著有诗集《松树下》《17年:周瑟瑟诗选》《栗山》《暴雨将至》《苔藓》《世界尽头》《犀牛》《种橘》和《屈原哭了》(繁体字版)、《鹧鸪与木梯》(中英双语)、《向杜甫致敬》(英、日、西、瑞、韩多语种诗集)、《周瑟瑟诗歌》(西班牙语),诗歌评论集《中国诗歌田野调查》《当代诗歌文明:周瑟瑟研究集》《当代诗歌语言启蒙》,长篇小说《暧昧大街》《苹果》《中关村的乌鸦》《中国兄弟连》《原汁原味》等四十多
“来了来了,那个人来了—— 他的脸上没有泪,他一夜没睡像条可怜的黑狗。” 谁在说话?鸟在说话,什么鸟在说话?林中的鸟在说话,它们可是世间任何一只鸟,他们在说人话,鸟在一首诗里说人话,鸟在周瑟瑟的一首诗里在说人话,鸟替那个失去父亲的儿子,替那个叫周瑟瑟的诗人在说话,鸟把诗人内心的悲伤平抑住,不让它奔泻出来,不让不可名状的伤心的火烧透纸背,他借助林中的鸟说出这一切,寥寥几行,已抵达忧思的谷底
林中鸟 父亲在山林里沉睡,我摸黑起床 听见林中鸟在鸟巢里细细诉说:“天就要亮了, 那个儿子要来找他父亲。” 我踩着落叶,像一个人世的小偷 我躲过伤心的母亲,天正麻麻亮 鸟巢里的父母与孩子挤在一起,它们在开早会 它们讨论的是我与我父亲:“那个人没了父亲 谁给他觅食?谁给他翅膀?” 我听见它们在活动翅膀,晨曦照亮了尖嘴与粉嫩的脚趾 “来了来了,那个人来了—— 他的脸上没有
余怒,生于1966年,当代诗人,著有诗集若干、诗论若干。 余怒的诗歌实践,极好地处理了语言的相对性和永在性的问题。他的诗歌,立足于当代,却能在未来继续与时俱进般地生长。正因此,读者往往不能轻易进入他的“诗境”,诗人并不对读者的阅读乐趣刻意逢迎,而是我行我素,这种只对文本负责,或对未来负责的态度,实则是高明的。余怒所拥有的,是经他“精神变构”的特殊的宇宙,这与诗人内心的空阔是相伴相生的,而他每一
有所获 清晨我写下第一个句子, 来到户外。 我在考虑,什么是 “巨大的东西”,尤其是 那“巨大”为何物所容? 横亘于水库上的一座桥, 远处柿子树上的一树柿子, 更远处黑暗星球的大气层。 我想我应该属于 极少数无知的人, 在花丛间获得静电, 在雨中获得雨滴。 2015 低 语 桥下,一条蛇在游泳。 脑袋昂起,凝视我数秒钟。 我觉得它传递给我 一种信息(这完全可能)
马永波,1964年生,著名诗人、文艺评论家、文艺学博士后,系英美后现代诗歌的主要译介者与研究者。1986年起发表作品,迄今出版原创和译著七十余卷,在英美后现代诗歌、美国生态文学经典的翻译与研究上有开创性贡献。 童年的庇护 她的手臂和微微弓起的腿弯 形成一个退潮后的海岸线 召唤他六岁的身体与她的曲线契合 这寻常的北方人家的土炕 粗糙的凉席,绿油漆的木格窗 院子里的沙果树正在长高 和铁
韩少君,1964年生,1983年开始写诗,著有诗集《倾听》《你喜欢的沙文主义》《洗浴过的工作阶级》《夜里会有什么声音》等六部。现居湖北荆门。 栗溪龙虎山考述 一 一年将尽,想去的地方 已经不多,坐在火炉边 友人提议前往栗溪龙虎山 看庙,说小庙里面 坐着不同表情的神 山下,河流开始断流 花屋场和陶瓷厂这边的 绿意,被严冬一笔勾销 真像老年穆旦说的那样 “有些灵魂躲进了硬壳
木郎,苗族,1985年生于贵州,居贵阳。著有《拾遗》《我最难以启齿的焦虑》《育儿集》等六部诗集。荣获中国赤子诗人奖、博鳌国际诗歌奖等奖项。 赖 特 他一定特别喜欢马。在他最好的 年纪,在他最美的诗句里 到处都有马的意象 有好几匹,甚至从书页里跑了出来 打着漂亮的响鼻儿,抬头看风 埋头吃草——它们什么也不用想 我渴望成为这样的马:和你漫步 在清晨或者午后的绿地 四野辽阔,空气里都
吴元成,河南淅川县盛湾镇人,幼居湖北荆门,现居郑州。出版诗集《嚎叫与谈说》《目击》《人·鬼·神》《行走》《花木状》等,散文集《楚居丹淅》;其中《花木状》获杜甫文学奖诗歌奖。与何弘合著长篇报告文学《命脉》及其三卷本先后获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图书奖、河南省第六届文学艺术成果优秀奖;另获中原诗歌突出贡献奖等。 刀 翻飞着,如闪电 撕裂黑夜,雨,风 剔尽人间的骨头 成为庖丁的手 切开生命的胞
李点,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潮》《诗选刊》等刊,入选多种选本。著有合著诗集《草色·番茄·雪》《三色李》。 我始终无法换一种方式和世界相处 与尘世的和解变得越来越困难 我仍然尝试,在独处时 让自己获得一种平静 母亲付出多年努力 试图在她有生之年说服我 让我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 我无法让她称心如意 实际上我所做的一切 无不遵循内心的秩序 接受或抗拒 亲近或疏离 热爱或憎
琳子,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诗集《最好的太阳》曾参加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评选。童话散文集自绘本《草手镯》获河南省第六届文学艺术创作优秀成果奖。诗画合集《花朵里开花》获评2016年中国最美的书。 开花的夜晚 开花的夜晚也是 落花的夜晚。香气如野兽 孤寂之人也禁不住 满身花朵。她不停地摘下花朵 可花朵总是越来越多 越来越圆 红颜色绿颜色黄颜色的浮云在身上直接变成了泥土 又酸又软又甜 孤
查文瑾,1978年生于宁夏,著有诗集《纯棉》《天大的事春天再说》,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读者》《诗选刊》《中国诗歌》《流派》《纽约周刊》《国际诗坛》等刊,入选海内外多种选本,部分作品被译为英、德、韩文。获第三届自由诗歌奖、宁夏第九届文艺奖等。 沙画大师 为了迎合风 有人准备好了沙 有人准备好了眼泪 大师准备好了精湛的画技 夜色无边 从酒店出来 我们眼睁睁看着 那个穿着白色衣
苏桃,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诗刊》《诗选刊》《绿风》《广州文艺》《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河源日报》等刊。参与编写《寻找广州最美乡村》《璀璨新华》《王子山下》《花都祠堂风韵》等十几部书籍。 心中的结穿过针眼 绝望的种子被穿成词语 埋入土里 它还是长不出希望的句子来 你站在漆黑处 敲碎多面镜子 如同去除那些坏死的偏旁 在凛冬的寒夜 你扯下结满
惜葵,广东清远人,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中华诗词》《中华词赋》《诗潮》《延河》《特区文学》《朔方》《诗词》《文学天地·湘江诗歌》等刊。 2023年的家庭成员 收养了两只小奶猫 两个月前,我把它们从顶楼搬到了一楼—— 豆豆,一只孤独的家猫 迎来新成员,又失去—— 女儿,冥顽不化的人儿 学期中,稳步登上年级一百名—— 孩子她爸,命运的囚徒 戊午月,命运开始向他认
夕夏,广西北流人,现居四川德阳。诗人,偶有作品发表。 拉萨河看雪 拉萨河的黎明,雪又厚了 远山在蓝色的映衬下 雪是一种像宣纸般的白 皱皱巴巴的地方,鼠兔出没 白纸的中央,喇嘛住在庙里 一座红色的寺庙在雪中是醒目的存在 是有意避开供奉信仰的地方 一棵枯树在寺外,树梢挂着 洁白哈达和五彩经幡 乌鸦蹲在雪中,黑色的影子 在天地间画出一道墨线 转经的喇嘛在诵经 这些经声万物皆听
浇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理事,抚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发表于《诗刊》《扬子江诗刊》《创作评谭》《天天诗历》等刊,入选多种选本及教辅教材。曾获江西省谷雨文学奖、井冈山文学奖、鲁藜诗歌奖一等奖,多次入围老舍散文奖。 斑 茅 当我去远方,我看到你。 归来,我抚摸你。 你给我秋天所需的一切: 大地的飘逸之梦, 坚韧后的辽阔。 你的根通窍,像蟋蟀习惯闯入, 叶锯齿,把粗糙的恨
中 秋 廊檐下,斗酒、喝茶、剥石榴 谈到圆满和自由 你突然说:多好的雨夜 终于不用等待一轮明月 黄昏在旋转 常常在人群里,反复穿越 稀稀落落长着灌木的郊野 城市那么近。一边是明亮的灯火 有时走向堆着石头和土粪的山坡 黄昏在旋转。我从没有一支长枪 一匹瘦马。毕竟,不是面对风车 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迎风露出牙齿 又像深藏秘密,繁稠的经声中沉默 麦 地 一路向北。下午 阳光
他们的喉结一直在蠕动 我看见一个人 他的喉结在蠕动 然后看见一群人 他们的喉结在蠕动 我看清他们的长相 他们彼此如此相似 仿佛每个人都是 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弯着腰 小心地站在那里 他们的喉结一直在蠕动 他们弯着腰 小心地站在那里 很辛苦很屈辱 他们以这样的姿态 站了整整一生 他们的喉结也蠕动了 整整一生 有一句话 卡在他们的喉管 漫长的一生 都没说出口
登 山 在山脚时 有很多话想说 在山顶上 看了看远方之后 已无话可说 看 云 站在 高高的山顶上 看云 一朵一朵白云 随着风 从远方飘来 又随着风 向更远的地方飘去 我听到至少五种鸟鸣 过年了 人们都走光了 机器停止轰鸣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 听到至少五种鸟鸣 先是喜鹊和八哥 再是山雀和鹦鹉 现在是画眉 秋 日 又是深秋 道旁的梧桐叶 又纷纷落下
它本来就是阳台 每天打扫的阳台 砖缝里竟冒出一星绿芽 望向楼下的草地 不禁为它可怜 它到底是什么植物 为何今天突然出现 我把它瞧了半天 担心根系长大后会破坏阳台地面 我用手指头轻轻一点 它便归于寂寂 它似乎出现过 又好像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 如果我不跟别人提起 它出不出生没有一点儿意义 它的前世属于阳台 它灭寂后还是归于阳台 或者它倘若不现世 它本来就是阳台 细
莫 名 一直就这么坐着 保持同一种沉默 其实坐一个时辰,或一个傍晚 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眼前的河,瘦进远处 红彤彤的夕阳惨淡离开 像是一个过程,也像一种结果 人世薄如蝉翼啊 每一阵不经意的风,都让人眼红 每一片小小的山坡 都开尽所有花朵 待所有的难过,难过的都过了 我站起来,拍一拍衣上的土 任它们扑簌簌地往下掉 平静地落在我身后 深 冬 刚开始的时候 她喜静,大
小风景 草坪上 揉成一团 的彩票 在风中 抖了抖 就像一颗 小心脏 还在跳 诗 人潮车海中 一个小男孩儿 瞪着黑亮的 大眼睛 倒骑在妈妈 电动车的 后座上 冲一只蓝牙 耳机说 爸爸 你听过《乐游原》 这首诗吗 让我心生喜悦 是我写的多好 劳动者之歌 葡萄牙诗人佩索阿诗云 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 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 那个人之间的裂缝 我比画了一
大事记 从未见过这么多雪花 停落在秋季的树枝上 阳光四处飘荡,空气仿佛也爱美 这些美好的女子啊 我不知道哪一朵是你 就小心摘下最安静的那朵吧 我的内心这么温暖 真担心它会融化于掌心 因为,每一朵油茶花开 都是秋天的大事件 配 角 柿树上挂满了光亮的欢喜 为了凸显丰饶的成熟,柿叶们纷纷隐退 树冠因此失去了繁华 枝丫也大道至简 秋天深了,红柿子被鸟儿啄开 ——那枝条轻
最后的海 空气中弥漫着香煎马鲛鱼 和炸鸡的味道,烤鱿鱼必不可少 不远处的湾仔沙 有一家新疆和田的烤肉店 当然,羊腰子好像更好吃。 大海在黑暗里 我看不到风吹动的痕迹 那条微弱的光线就是港珠澳大桥 我们好像是被风吹来吹去的鱼干。 太平洋的风是突然刮来的 我站在原地,怎么努力 好像都有点晃动 怎么站都站不稳。 人声鼎沸和拥挤不堪 永远都是大剧院的主题。 最后的海远
滑行记 再也没有一段逆行的铁轨那样的滑行 山谷回响。落叶静寂。雀鸣如令 沉湎于秋天的落日 嗓音越迷幻,越低沉。 ……那时慢。从一座城到另一个 火车要走一天。清晨的鸟鸣 深夜才能抵达。春天有上升的腰肢 冬天有萧索的收拢。登山的人 小腿上,沉积着同一座山带来的酸痛…… 虎 记 它的金黄被夜晚提炼。从布帛,一直闪烁到 针尖儿 因为寂静,浮尘无声地下落 因为寂静,那些发亮的事物
两河口 两条河在这里兵合一处 用水、泥沙、树木和鸟 以及肉眼无法捕捉的事物 构成这一片湿地 两河口,两河之口 用于吞和吐 (两条河,总是吞吞吐吐) 我是一个旁观者 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条 也不是第三条 我只是略识水性 尚无成为一条河的打算 卡 房 山走着走着就深了 路却停不下来 路的车轮滚滚 和我同向同行 卡房终于到了 原来,卡房就卡在 山的必经之路上 水的必
西津渡 我看见一个亭子把脚抬起来 躲开浪花的舔舐 一条街退到了半山坡 更窄的江面被烟柳 拉到瓜州的枕边 不远处一座桥展开双翅 用速度切割着距离 ——世界似乎不再需要渡口 就像屠夫不再轻信佛祖的慈悲 我听到云台山的小树林里 四声杜鹃不知在何处嘟哝着 给春天递来了一碗水 水鸭子 这船只在水库的皱纹里游弋 有时候变身潜艇,在清澈水底 它们追逐鱼群,小队鲦鱼在 水草的动摇
用足够柔软完成盛开 一些历程涉及驯化,而源头 会让位思考 被深陷过,被举过头顶 曾立成一面崖 让另外的细小找到依靠 视天空、巨石、水草、游鱼 如同自己 懂一个善字就关乎了万物 包括从寒冷中 捧出坚硬而闪光的部分 时间是一条游动的木船 河面上漂着瓶子和碎花瓣 沉浮不定 明天会流向哪里,无法预知 我们在河边走着 夜幕不知不觉就降临了 时间坐下来 挤满一群温驯的泡沫
我们从来不咒骂羊 羊吃草 温和、善良 羊的眸子里除了安静和惊恐 再没有什么了 我们杀羊 冷冽的刀锋划出优美的弧线 然后艳红的热血喷涌 像一道道美丽的虹 我们围桌而坐 吃着肥嫩的羊肉 把嶙嶙白骨扔得叮当乱响 我们说着、笑着 偶尔想到羊 还是它的温和、善良 而羊对我们人类是多么依赖啊 “咩——” 羊啊如果真有来生 我来做羊你来做人 让我向你发出无辜的那一声咩叫
异常倔强的种子 一定不是芸芸众生 雷雨是一根根紧崩的弦 我的手指一碰,就是高音 我等着太阳一片片 从树上掉下来,寄给你 在上面写的每句话 比希望更有希望 我祈求今年的雪比以往更大些 让冬天更像冬天 四 月 在四月 我们接住许多雨水 仿佛在一座沉默的桥上 洒下热泪 必须抓住一道闪电 才能让灯盏长出翅膀 紧跟着的影子 才能对你深信不疑 看,彩虹在空中驶过 风按下
风雪交加中一别 留下雪花飘落时的回眸 早就想从水泥的坚固里走出 放手灰尘中的积累 几次相约同赴奉天 在异乡屋檐下听秋后的风声 通往奉天的路 时常拥堵、阻遏 让心绪起落,肉身颠簸 谁能陪我上路 带上亲自翻土播种收割的谷子 只要轻轻剥落那层薄衣 满眼金色的黄难以掩饰 送给风雪中那个告别的友人 足以抵消一世风尘 在江南菜馆 安顿完妻子和略儿 马不停蹄走进江南菜馆 奉
如果她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如果她只是纯粹的雪 她一定有过不一样的曲折经历 有过很多去处至今下落不明 云朵,冰,泉水或者河流,都有她挥之不去 的影子 现在,她是落下来的光 白白的。轻轻的 释放内心的火焰。她的本质无异于光 诞生。照耀。她最终会消失 会重复光所走过的路 商量词 如果再有一场雪,请长着眼睛下 刚柔并济,有所选择 树枝和花草上可以轻描淡写,象征性 点缀一
清晨,柔和的阳光穿过指间 让熟睡的我醒来 拥抱柳丝抽动的春天 我到冰欲融化的河边 把一件又一件泛黄的往事洗清 不留一点儿污痕 疲劳的眼神 难以燃烧晴空的火焰 春风舞动着轻盈的舞姿 翻开人间万物的书籍 春水荡漾,融化了冻结小鸟的舌头 一曲相思寄到哪里,哪里便是 春天的气息 雨 水 今日的节气留恋着往昔的雪花 不敢亲口表达 悲伤地穿过云层 坠落到心底残旧的窗棂上 睫
我们来谈谈铁道车辆学说 此时,视频里正有一列火车驶过 与女儿手中的书本重叠,书的反面 她喜欢的美声唱法还在持续 被我固执的判断打断,这震动和鸣笛 也有图兰朵和卡门的咏叹调 借以铺陈的火车车辆学也是音乐学说 横线、竖线和集体式的符号 复调长笛、低音贝斯,田野和树影 皆有存在的快乐与宽广音域 比如敲击和愤怒、无常和寂然 比如途中充满的宁静和慈悲的生命 你要像轨枕托起的两股钢轨
秋风,吹瘦陶冲湖 裸露出她的脚趾与秘密 逆时针行走似乎更容易探寻 总有些东西,喜欢在萧瑟中出现 一棵没有果实的桃树 孤零零地守望着眼前的碧波 湖畔,被人看过无数次的垂柳 还戴着一头绿色的长发 停留有着比开始更难的决策 生怕站着站着,脚底就会生根 走过草地,走过两个人的独行 也走过被夕阳铺满的廊桥 喇叭的声响在夜晚尤为刺耳 它刺痛了秋天,也刺痛了夜色 落叶像晚归的孩子,每
那场雪在梦中,再一次 跟随着目光 切入内心焦虑的部分 它从多少年前的梅岭,悠然而至 满山梨花的芳香 ——多么纯洁、安静 仿佛听见月光弥漫的声音 夜深霜重,记忆重现 它慢慢抬起腰身 借着星星,看见我如同看见 多年前的自己 我们相互保持沉默 此刻的对视 只有风吹过才会瞬间苏醒 海水的一生 像一个透明婴儿的渴望 走过六千里的水路 有时独处,在土层里渗透潜行 有时胸怀
从前,是袅袅升起的炊烟 让我感到温暖 晨昏间,土灶前的母亲 一边咳嗽,一边弯腰向手中的湿柴吹火 再吹,就吹出泪水里的火苗 清流河环臂一抱 抱出我的村庄和童年 是这一刻—— 夜归的父亲 一下子关紧身后的风雪 一夜安眠 是一次凝眸,昙花般美丽 现在,是我向晚而坐 朝着故乡的方向 你轻轻走来,默默地 和我坐在一起 山在水中 在山中,我见过石头开花 春风的号角一吹 没
首钢公园相遇 它胆小怯懦 像个慌张的乡下孩子 城市的接纳 完整的文章多出了一个生动的词 废弃的遗址上钢铁的巨兽矗立 没有被当作历史清除 反而以时间的见证 蹲在幸福的公园 花草如荫 咖啡的香味拱进铁锈 废旧机器,肌肤一阵酥痒 昆虫们也来安了家 移民而来的蚂蚱 想用翅膀驮起沉重的黄昏 小小的身躯 最终得到的只有 一滴露珠,一抹朝霞 潜藏在夜色里的桂花 凉爽秋夜的
不必借笛音 去拍你的门环 不必用光的影子 去窥你的变迁 不必取绝世之金色 去染你的千丈白发 世事难猜 百年 千年 你坐落在不变的时光里 简单 安然 致一棵树 在东南亚有一种树,树皮金黄,人称黄金 树,但其心却是空的。 虽然 你的身上贴满了金 但若 用利器刺穿 你就是没有灵魂的空心 你晃荡在风雨中 貌似盘根错节 伟岸华丽 灵魂却早已虚空 心脏早已腐烂
每个人 都是带着皮囊 滚烫地来到人间的 这份滚烫让我着迷 它起伏于婴儿 降生时的温热 飞过幼童 追逐的竹蜻蜓 升腾于情人 起舞时的头顶 这份滚烫 不仅由我播种 也生我养我 随石头摸过河岸 它随落叶行走于田垄 逐渐有了花纹与褶皱 漂泊于祖母的拾荒人生中 时常我与饺子 一起滚烫 忧郁在无人的街头 拿着擀面杖的围裙母亲 就把我们从老巷子里带回 我们终于 有了可休憩的
那些趴在墙脚 竹篮里的脏衣服 夜以继日地跪望母亲 母亲啊,在那被命名为 楼梯的地方,依旧驻足 如今对她来说爬梯与爬坡无异 但母亲的年纪已经比楼梯更长 母亲啊,可你好多天没上楼了 你养的山茶花已经开花了 我的母亲最近很少上楼 一天,母亲的声音 却爬上了顶楼,叮嘱了我 “帮我浇浇我的花草吧。” 黑白电视机 儿时除了在村头的露天影院 村子里的人能欢聚唠嗑儿 那个扎着“马尾
反抗的荆棘刺在我身上越长越多 他大喝我一声 只是一瞬 我的荆棘刺变得更加坚硬了 一根根拔下 当作利刃那样投向他 没有防备 应该多了一些伤痕 年老的蒙布还盖不到他 他也总是高高举起手 试图离那是成熟更是防护的一层隔开些距离 这一生我们注定不会说很多话 或许包容 或许对抗 时间没给他很多教训 对我也是 错误的寻找 在草丛里寻找 一个小水洼 或者一面镜子 我好想照见
是谁俯身在迪庆的黄昏 将手中的转经筒刻于掌纹 将孤独的背影磨成狂风的刀 指向世间绣着鲜花和死亡的道场 鱼在空中缓缓飞翔 崩塌的雨链闪现着凤凰 灵魂是风,穿越西当与噶丹的缝隙 肉体如土,承载五十个春秋的痕迹 神瀑飞跃而下,托起天地脊梁 酿成八十度的白酒 过滤黑色杂质,醉了白色的袜子 从此我光脚,走在你的心上 因陀罗网 你望我时 成为一道风景 瞳仁有季节的倒影 时光一沉
秋到了 该走了 那片枯叶也悄无声息离开 相信宿命 诚实且热烈的人 看遍山水 依旧看不透人心 该走了 走到深秋的尽头 把自己埋葬 遗忘曾有过的春天 时间幻觉 活在上帝吹的大气泡里 保持着时间应有的秩序 在几滴雨里找寻毫秒 幻觉只存于瞬间 你我之间相互吸引 有着死亡与重生的距离 用未用过的时间导入 生老病死,抵不过爱不得的苦 隐蔽角落里 闪着廉价微光 我自叹
所有的花开终将被辜负 桃花也罢,梨花也好 凋零是迟早的事 没有谁把它们收葬进春天 蝴蝶来过,蜜蜂来过,赏花的人也来过 他们都停留过 他们都疼过 但他们都是路过 知道你也会走 可我仍然愿意 在风中盛开一次 在你的怀里哭一回 不能逾越的难 夹处求生的草 都是故事 不知哪阵雨砸落凋零前最后的期盼 纷纷的花瓣雨漫天飞舞 而等你 依然是我不变的守望 一株草 我想成为草
天空和海洋,宝石般湛蓝的镜像 日照下,海滩金沙翻滚 阳光与风无比温柔 孩子们欢笑嬉闹,让大海年轻了几岁 独自旁观一切 呼吸声中藏着沉重 眼里灼烧着晦暗的火焰 等待海水将它熄灭 燃烧石心 你我之间 虚假的情感 逐渐石化真心 山水沉默于侧 箭羽射中血肉的心 我点燃石头,直至灰烬
从大殿射向夜空的彩色眼睛 在黑色的幕布来回逡巡 雨水细密如鱼,游在 灯柱的梯形鱼池 有的鱼儿从尘世跳进光里 有的从池中化龙入世 白色鳞片泛着银光 一翻身汇入佛乐的河流 归来的浪花在头顶颂唱 雨中静立的脑袋不知疲倦 在广场安顿名利 放下吧 每一片镀金的银杏叶飘然落下 人群静默成石头 地上的森林恍若隔世 射灯是有形的针 缝补痛苦的伤口 夜晚是治愈白天的最好良药 点燃
走进铁西 这里曾经烟囱林立,机器轰鸣 这里的浩大和辽阔 曾打开我的视野,而共和国长子 一代人 热血澎湃的源泉,在这里 扎根 多么响亮的名字啊 新中国的字典里,多少锦绣 大写的文字 在这里 第一台机床,第一台水压机,第一枚金属国徽…… 大鸟一样飞过仰望的天空 仿佛在用肩膀 扛起共和国的高度 当我,走进铁西老工业基地 三月的北方 却震惊于眼前的景象 莫名地冷清和荒芜
盾构机 听!盾构机的轰鸣声让人心灵震颤 首个100%国产化盾构机掘进于 沈阳地铁隧道前沿,齿轮与岩层摩擦 迸射着咔咔作响的火光 多像绽放于地下夜空朵朵喜庆的焰火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是盾构机掘地三尺强悍的音符 将坚定的信念放在盾齿上 让幻想变成现实 是盾构机穿越层层阻碍无坚不摧的内核 松软的拿捏,坚如磐石的碾碎 这就是我们的隧道英雄 前进没有困难,行走只有坦途 将大地掏
丹麦诗人尼尔斯·哈夫写道:“诗歌已经充满只有内行才懂的深奥智慧。”对此他没有做评论,他只是说出一个基本事实。米沃什在《诗的见证》里倒是做过评论。诗歌脱离人类大家庭,无论如何算不得是什么好事。他把这归因于波德莱尔以降的现代主义的兴起,但是我认为,这不只是诗人单方面的问题,抛弃是相互的。难道只能是诗人屈就? 一个诗人太受欢迎,太受宠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失去节制,天然的防护墙没有了。诗人需要一
诗歌断想(选段) 我常常疑问:诗人是什么?诗人是与命运中的每一个文字——这灵与肉的载体,签下命运合同的人,他捧着自己的心说:请你在这儿签字画押! 当我在诗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手不由得颤抖,瞬间饱经沧桑。 我必须忠诚于大地——我的灵魂,是根。它衍生的爱、苦难、善、死亡……是我诗写的韵脚。 有限性或能带来新的局面,因为它或可意味着“更大的宽度”。为更深嵌入生命的本质—
崖丽娟:沉河老师好,非常感谢您百忙中接受我的访谈。您既是诗人,又是作家、编辑,还是出版人——长江诗歌出版中心创办人兼负责人。从1986年上大学开始,您就活跃在当代诗歌现场,见证了当代诗歌发展的起起伏伏、是是非非。我就开门见山先请您给我一个明确的观点吧:您觉得目前当代诗歌创作总体水平处于高原(高峰)吗?限于篇幅,请简要说明。在此基础上,我们继续讨论以下几个问题。 沉 河:如果以海拔高度为标准来
一、我见与缘起 2024年11月7日的华北平原寒意已露,收到《夜雨修书——陈超和他的朋友们往来书简》(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4年10月第1版)一书,捧在手里,仿佛季度已开始了供暖。这部书我守候至少有两个月时间了,这是值得的,用伊蕾的诗说便是:“等是一种哲学/每一分钟/价值连城”。因为这本书的编者是诗人、诗评家霍俊明,也因为这部书内容的“核心人物”是我印象深刻的诗评家陈超教授。 20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