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是一株植物,他的前世是一棵玉米,或者别的草本植物。我给父亲的定义是,一株光荣的草。父亲已不在人世,他在那边的境遇,我不知道,我愿意他的往生还是一棵草,不生不灭,不净不垢,守住一棵草的本分,永远幸福快乐。 我经常梦见父亲,笑哈哈的,一如从前。 父亲带我去看他种的庄稼。我们家一共四亩地,分散在十几处。走累了,我和父亲在山坡上闲坐,看起伏葱郁的山、迤逦而去的盘河,看天空翻卷的云、远处近处杂
上月,网红女孩沙白赴瑞士接受安乐死,毅然决然,将43岁的生命归于宁静,归于自然,归于另一种绚烂。是她父亲同她一起去的。这种极端的、庄严的送别,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怎样的疼痛,外人不得而知。这种痛在短期内是爆炸式的,随后会埋伏在身体的某一处,不时地弥漫一次、跳跃一次。相信他父亲在晚年,需要长期服用止疼药,需要切断每一根痛感神经,才会稍稍缓解那种疼痛。红斑狼疮并发尿毒症,无论如何是看不到希望的,她的肉
各种脸 站在8楼走廊,雨水公园尽收眼底,但有什么可看的呢,无非是草、木、人。 我几乎很少去公园,虽说它与小区仅一路之隔。我下班后,就躲进出租屋,躲开各种材料、表格,躲开同事诡异的眼神、公司领导的长篇大论。在屋子里觉得闷了,我就去走廊抽烟,可眼前还是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脸。 爹妈的脸。这两张脸总是忧虑的,渴求的,随时可能耐不住性子发火的,总问你存了多少钱,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老乡的脸。这些脸都是
第一次见到老人的时候,我正在垛庄大集上拍视频。 垛庄虽然只是个镇子,但是非常有名,因为在1947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震惊中外的战役。国民党王牌军第七十四师,被共产党的军队在镇子境内的孟良崮上全歼,师长张灵甫被击毙。如今,在镇子旁边的烈士陵园内,以及不远处的孟良崮主峰上,分别建起了纪念馆与纪念碑,成了传统教育与红色旅游基地。垛庄镇也因此繁荣起来。每隔五天一次的大集,更是颇具规模。特别是农闲时节,
博文巷·上官欧阳的书房 从小到大,上官欧阳常做的一件事是对初次见面的人讲解他的名字。上小学时他说,我爸姓上官,上官源于芈姓,是古时候以官职命名的复姓。春秋五霸楚庄王的小儿子叫子兰,他被封为上官大夫,于是就演化出上官这个姓氏。我妈姓欧阳,欧阳可以追溯到夏朝,出自姒姓,与封地和爵位有关,与欧姓同宗,在姓复姓的人里面姓欧阳的最多。上大学时他说,我父亲姓上官,上官源于芈姓,是以官职命名的复姓。我母亲姓欧
世界是个巨大的鱼缸,人就像不同种类的鱼,有的沉尸缸底,有的畅游其中。 鲁南站在路边等网约车,脑子里莫名冒出这句话。他先是一惊,而后微微笑起来,为自己想出这句既有哲理又有文学性的话暗自得意。 天已黑尽,路灯的光在马路上泛起一片橙黄,宽阔的湿漉漉的路面暂无车辆驶过。恍惚中,鲁南莫名感到一种置身于荒岛的孤寂。这是他在这个城市打拼的第三年。严格来说也不叫打拼,只是换个地方工作。他出生的那个小镇,远在一
1 要不要来点儿?光头刚上火车没多久,就问对面的马灯。 酒瓶在阳光下发出绿光,这种酒一瓶半斤,马灯在超市见过。光头当着他的面,拧开黄色瓶盖,放在餐桌上。瓶盖反射出明晃晃的黄光。 马灯从平城火车站上车,不到两个小时,车停了六站。第六站光头上来,肩上扛着蛇皮袋,手里还拎着个红塑料袋。马灯上车后就找出那本《周易》书,翻了几页又放下了。马灯对光头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光头上来后,他又把书重新拿起,显然他
孤月高悬,照着巨龙般盘踞的秦岭山脉。峰岭耸峙,将幽蓝的穹窿高高叉起。 山下正在钻一条隧道,轰轰隆隆的嘈杂声响在群山间执拗地回荡,抵御着天地间汹涌而来的死寂。工地上灯光通明,一群工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攀谈,给停满机械怪兽的工地添了些许人间温情。 四周的山岭黢黑、高耸而冷峻,正虎视眈眈俯视着这块热气腾腾的工地。工地位于终南山南麓。隧道项目已进入攻坚阶段,为避免发生透水,工程队分为两拨,已昼夜不
进卫生间之前,刘安子朝桌上的电脑屏幕看了一眼。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他看见那个女顾客侧着身子,在右手边靠墙的棉花堆里抓了一把,又迅速朝左手边的棉花堆里一抛。也许是做贼心虚吧,女顾客的动作极快。刘安子的本能反应是,趁女顾客还没跨出店门,猛地拉开门,对着那故作镇定的女人指指头顶上方墙角的摄像头。女人准会慌神,满脸通红,要么把那把棉花重新放回原处,要么讪讪地说,我感觉不够,又自己加了点,我再给您多付点钱就
赶在太阳出来前,七月骑着三轮车去沙沟湖收毛豆。 庄子很清静,听不到鸡鸣,但偶尔有犬吠。吠叫声不急不躁的,有种慵懒的感觉,像是狗子从梦中醒来,伸个懒腰,打了一声哈欠,然后复归平静。 七月也不是刻意早起,年岁大了,有固定的生物钟,每天都是天不亮就醒了。冬日里,可能还会在床上赖一会儿;这夏秋时节,穿得少盖得单,总是一睁眼就下床了。 沙沟湖在庄子南边,跟庄子隔着一条沙沟渠,人们习惯上称那块大田为“沙
姜翠英发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她屋后的水沟边,右半身子浸泡在水里。我左侧腹部肿胀,裂口处,似有一只只虫子在爬行。我一会儿昏迷,一会儿醒来。醒来时,我努力睁开眼看太阳,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太阳了,从此我要进入一个冰冷的地方。迷迷糊糊中,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托举起来。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垫子上。垫子柔软,上面绣了一朵粉红的莲花。眼前的火盆里,一堆火在燃烧。我舔舔皮毛,它们都干了。我弯下脖子
中短篇小说集《牛背山情话》由中国言实出版社推出,收录了作家张世勤先生近年来所创作的十三篇小说,其中绝大多数篇章被《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海外文摘》等重要选刊选载过。读来,感觉几乎每一篇都值得仔细品味,许多情节让人忍俊不禁,很多细节让人拍案叫绝,同时,也有一些故事让人心情沉重、陷入沉思。这部作品集,延续了张世勤小说创作的一贯风格:深刻、独特而又耐人寻味,展示了作家的笔锋所向、心灵所思和
香椿是长在树上的蔬菜。清明前后,是采摘头茬香椿的最佳时间。这时的香椿还呈现着芽的状态,鲜绿中泛着浅紫。头茬香椿积蓄了一个冬天的营养,肥厚鲜嫩,营养丰富,怎么吃都香爽可口。不论哪种吃法,香椿必须焯水。新鲜的香椿放入沸水中,当颜色由浅紫变为嫩绿时,要迅速捞出,否则,香味就淡了,口感就变柴了。 在诸多好吃的树花树叶之中,能上得了桌子用来招待贵客的菜,当属香椿炒鸡蛋和香椿拌豆腐了。 香椿炒鸡蛋,至今还